最美的麦穗

最美的麦穗

武冈二中 创新班 李博 指导老师：唐花

那年我和爸爸妈妈去北方看望二伯，正好赶上他家的麦子丰收，二伯的麦田在晨光中舒展成一片金色的海洋。我忍不住踏上田埂，露水正顺着麦芒滚落，在朝阳里碎成千万颗跳动的珍珠。风掠过麦穗的沙沙声里，隐约传来远处布谷鸟的啼鸣。我忍不住俯身想要采一株美丽的麦穗，二伯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意，“你可以带走任何一株最美的麦穗，只是，最美的只有一株。”二伯的声音混着麦苗的清香飘来。我自信满满地点头，却暗自觉得老人多虑——如此广阔无边的金色海洋，怎会寻不到最美的？

初遇那株麦穗是在转过第三个田垄时。它粗壮挺拔、顶端垂着三十七粒浑圆的麦粒，像位身披黄金铠甲的骄傲将军。阳光为它镀上流动的琥珀光晕，连依附其上的七星瓢虫都成了缀在冠冕上的玛瑙。我的手悬在距它寸许处突然停在空中，我犹豫着，这会是最美的麦穗吗？这时一阵疾风吹来，麦田上突然掀起层层麦浪，无数金穗在风中此起彼伏地摇曳，仿佛千万双手举着更璀璨的宝物。“后面定有更完美的。”我缩回手时，似乎看到了无数高大而饱满的麦穗。

接下来的寻找变成焦灼的赌局。我时而蹲身细数某株麦穗的颗粒，时而踮脚比较相邻植株的高度。日头渐毒，麦芒在脖颈划出细密的血痕，汗水顺着脖子流进我的粗布衣服里。每当发现稍显饱满的麦穗，那抹琥珀色的幻影就会突然浮现，让眼前新发现的"珍宝"瞬间黯然失色。“当初该带走那株的。”懊悔像麦田的老鼠啃噬着我的心。“一定还有更美的！”后悔中交织着不甘，我发疯似的拨开一片片麦丛，带刺的叶片在手臂划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那些曾被嫌弃的普通麦穗，此刻都好像在嘲讽我：“看哪，这个贪心的家伙把最好的弄丢了。”

折返的小道铺满细碎的光斑，像洒了一地支离破碎的镜子。我发疯般拨开每一丛麦秆，指甲缝里塞满苍绿的汁液。可怎么也找不到那株如同一个骄傲的将军的麦穗。

暮色浸染麦田时，远处打麦场传来几声连续的闷响。二伯将我的三粒青麦混入谷堆：“它们会成为面包的一部分，但永远变不回原来的模样。”最后一缕夕阳掠过他浑浊的瞳孔，我看见七十载春秋里，无数个琥珀色的幻影在其中沉浮。

风忽然卷起几粒秕谷，打在脸上竟有些刺痛。那些曾被我错过的，或许正在某个清晨，成为农妇陶罐里微温的粥，成为孩童口袋里鼓胀的零嘴，成为燕子筑巢时衔走的那根金线——只是不再属于我——这个后悔的最美穗的追寻者。

走进田垄深处，新的一批麦苗正在抽节。我忽然看见了眼前就有一株刚刚接穗的麦子，阳关照射在它身上，如同上帝给它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斗篷，麦穗顶上的露珠如同皇冠善的闪闪发光的钻石，我似乎听见露水滴落在麦穗上的声响，轻得像时光在叶尖打了个盹，那一刻我看到了最美的麦穗，它就在我的眼前！